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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惠义:“在残酷的战斗面前,我们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”

时间:2024-01-25  来源:  作者:

  我年少时期,经历了国仇家恨。先说国仇,在我出生的第二年,日本鬼子占领了我的家乡,从此生活在日本侵略者的统治之下。7岁那年,因为我们几个叔伯兄弟要上学,父亲开办诗书学校,在4年的私塾中我读了《大学》《中庸》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《三字经》等。后来,日本鬼子强制解散私塾,逼迫我们上他们所谓的“官学”,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学日语,三分之一的时间搞勤劳奉式(日本侵华时期在伪满洲国奴役学生的手段之一,即让学生当苦力,为日寇运送物资,修筑工事,或参加其他劳役),三分之一的时间学习中国文化课。两年之后,因家中困难,负担不起我的学费,我通过给学校看门和打零工又勉强上了一年学。再说家恨,我4岁时,由于日本侵略者在平民中搞细菌试验,我的母亲不幸染上天花病毒去世,弟弟妹妹也死了。我染上了痢疾,肚子溃烂长期不好,严重贫血,经常眼睛冒黑,蹲在街头站不起来。母亲去世后,我由奶奶和二大娘抱养,因思念母亲总是哭泣,眼睛视力也不好。1943年我13岁时,奶奶去世,父亲续弦。第二年哥哥结婚后搬走,家中就剩我一个人干力气活。但我身单力薄,吃尽苦头还时常挨打。

  1946年春节刚过,我到姨娘家串门住了半个月。期间,我在县城东门附近的一个大门口看到“八路军招兵办事处”的牌子。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直接报名参加了八路军,从此脱离了苦难生活,走向了光明大道。

  1946年3月初刚参军时,我面黄肌瘦个子矮,负责招兵的首长反复问我有无疾病,有没有到16周岁。这时,一位被称作指导员的人看我长得机灵,说“这个兵我们要,去我们连当通讯员吧”。我就这样跟着指导员穿上了军装下了连队。一开始在县大队上班,发的是筒子枪,后来又发了一支从日本鬼子手中收缴来的三八大盖枪,天天背着保护县政府领导上街检查工作,神气得很!同年秋,部队在城北外一个镇建立了骑兵独立团,我坚决要求离开县城去独立团,领导批准了。我非常高兴。在独立团,我积极练兵和学习骑马,身体渐渐养好,个子也长高了,休息时还帮住其他同志学文化。

  现在回想起来,有4次战斗是令我至今记忆犹新的。

  第一次是我入党后不久开始的。1947年4月,我被连队支部秘密吸收为中共预备党员。入党后不久,解放战争打响了,八路军改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。我们独立团于4月份上前线,骑马过西辽河,在过河当中敌人飞机飞过头顶并用机关炮轰打我们,我的马受到惊吓跑了,身边一位同志负伤倒地,我冒着枪林弹雨把马找回来,然后飞奔到连队向上级报告抢救那位伤员,因此立了功。7月份,我们的团政委在行军中当着指导员的面说:“陈惠义,三个月考察期,无条件转正。”

  第二次是在攻打四平市时阻击国民党长春增援部队,我们骑兵师在城北阻击国民党的新一军。期间,敌人的飞机、大炮、坦克,轮番上阵,上级给我们的任务是不和敌人对抗、拖着他们,为四平解放争取时间。我们任务快完成时敌军来了,我们边打边退,敌人的炮弹已经打到我们坐骑的前边,正在这时,我们需要过一个小河沟,可是马徘徊不前,附近的老百姓就用鞭子抽打马催它们快过河。而敌人的大炮、坦克车过不了河,我们完成了阻击任务。这足以证明老百姓对国民党的痛恨。在这次任务中我立了功,团政治部申请派我去参加骑兵纵队政治部政训队学习,学习结束后我被提干留在师政治部工作。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,那次我们进行敌占区作战,我方牺牲了十几人,师政治部人少又要马上出发,副主任便带头把身上仅有的一点钱都给了老百姓,让他们帮忙安葬牺牲的同志。在残酷的战斗面前,我们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。

  第三次是解放锦州之后。1948年秋,东北骑兵师整编,我被分配在四野政治部警卫排,负责保卫政治部主任谭政同志。到了冬季锦州解放了,锦州是国民党物资储备较多的地方,我和其他同志一起负责运输物资,运送的都是从国民党军用库里运出的美国罐头和加拿大面粉。在一次装车的时候,敌人的飞机炸弹扔在我们的右前方一米处左右,炸弹没有炸,我们侥幸躲过一劫,也顺利完成了战略物资运转任务,否则连人带物都会有重大损失,尤其是如果面粉爆炸,威力会更大。

  第四次是解放天津。1948年12月初,我们按照党中央命令,从沈阳驾车过山海关、卢龙、玉田等地进入天津城西的杨柳青镇,围住了天津城。一天,国民党留下的特务发现我们院子架有天线便向上级进行了报告,晚上就有敌机前来轰炸。所幸的是炸弹没有炸到我们的总部机关,但把政治部驻地左侧的一座居民楼炸了,老百姓死伤不少。鉴于此,总司令员林彪命令四野总部全体人员转入农村指挥,尽量避免百姓受牵连。攻打天津三天三夜后,天津解放。在和其他同志打扫战场时,我捡到了一支美国制造能打连发的卡宾枪,经组织批准,这只手枪给了我。我背上它,和其他同志一起押送战犯陈长捷至通州四野军法处。陈长捷曾是国民党天津警备司令长官。返回天津后,我们和当地群众一起庆祝天津解放。所到之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,战士们在楼顶平台放枪,群众在楼下放鞭炮。

  1949年春节前,四野总部进入北平,平津战役结束。我们警卫排除了保卫首长外,还负责发送军事机要文件。春节过后,有一天毛主席到我们驻地看望我们。当时我恰好出去给领导送文件,所以没有见到毛主席。这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。但是,毛主席能来我们部队,我为我们的部队感到骄傲,也为自己感到骄傲。

  1949年3月,四野全军南下。在南下途中,我们先在北京前门火车站上车,到开封整训。一个多月后继续南下。火车到漯河时,沙河铁桥被国民党飞机炸坏,我们改乘汽车向南。途径河南南阳、湖北大悟等地,于同年4月2日到达汉口。4月中旬,武汉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在当时的汉口德明饭店成立,我被派到那里工作。一天,我在收发室看报,谭政首长来取报纸,看到我眼睛有些近视,两颗门牙也掉了,问我咋回事儿。我说眼睛是幼年娘去世早,天天想娘哭的;牙是1947年冬天骑兵师夜行军时从马上掉下来摔的。首长听后让我上街看牙配眼镜,花的钱全报销,我感动地直流眼泪。之后,谭政同志调往四野司令部,我们负责警卫新任政治部主任陶铸同志。

  同年年底,武汉市人民政府成立,军管会取消,第四野战军区改为中南军区,我到中南军区政治部干宣传工作。不久,春节放假期间,我们部主管全军宣传经费的刘宗相逃跑,当时领导认为他是在北京招收的南下工作团的大学生,不会开小差,结果他走后一周机关保卫部从敌台中得知他已跑到台湾,当会计打开保险柜后才知道他私开护照,拿走了旧币两亿元。

  此后,中南军区政治部在汉口沿江大道118号合并办公,我担任机要员,管机要文件和收发电报。

  1952年夏,按照党中央统一部署,我们全军南下广州,四野政治部与华南军区政治部合并。我调到政策研究室负责军用电报和绝密文件。当时秘书长白文华同志批阅电报后向我交待,他批准谁看,谁才能看,未受批的不准看。为提高文化水平,1953年7月,领导鼓励我考军校。经过努力,我不负重望,考入在商丘的军校政治队。在军校,我们学习的课程中,政治占70%,军事占20%,体育占10%。政治课主要讲苏联的政治经济学、中国共产党史、党建、时事和当时的国内外形势。军事课主要学习战术、射击、行军、野练等。体育课有单杠、双杠、木马等。政治、军事课对于我这个从军队机关入校的学生来说,还算轻车熟路,不仅课堂上能听懂,课下还能辅导其他同学。但是体育是我的弱项,我加强这方面的训练,相信勤能补拙,结果在单杠练习时因用力过猛而受伤,住进66陆军医院(位于漯河)。4个月后,经军队医院评估,认为我依然不能参加军事训练,我便转业到地方,在漯河市委工作一年后调入许昌地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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